第51章 晉江獨家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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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晉江獨家發表
一天的修行又結束了。
按理來說接下來他應該走出訓練場, 去旁邊的滿是靈力的溫泉裏泡一泡，但蘇凝玉卻並沒有動。
他松開了劍，卻還是呆楞在原地, 腦海裏更是有種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的空茫感。
等到旁邊看守的小童湊上來詢問，他才打起精神離開。
自從那一天過後, 他已經有整整九天都沒見到嚴淩了, 沒說是十天是因為今天還有好幾個時辰，說不準嚴淩就來了呢。
這些天蘇凝玉甚至有一兩次懷疑過嚴淩其實從頭到尾都並沒有出現過，只是他太想要他出現了, 所以才會有第一次的夢境。
可蘇凝玉又覺得, 現在的他還夢不出那麽完整的嚴淩，所以那不應該是夢。
或許是因為逍遙真人一直都在這督促他修行，或許是因為柳瀟瀟正在外面瘋狂搞事情, 或許是因為蘇凝玉暫時還想不出的重要理由。
反正他就是很久都沒見到過嚴淩了。
“怎麽了，唉聲嘆氣的, 今日的修行難不成出了什麽岔子嗎？”
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擡頭便能看到逍遙真人周問天穿著一身素樸的衣袍, 頭發上還滴著水，就那麽大咧咧地從溫泉那邊走出來。
老實說周問天對蘇凝玉的教導很用心, 比起嚴淩的天才灌輸式, 周問天更喜歡按部就班地一步步來。
對於蘇凝玉來說, 周問天確實是更好的老師，但對方更是柳瀟瀟的師尊，也間接導致他見不到嚴淩。
所以他只能很努力地擺出一個笑容，含糊解釋道：“還好, 就是有些招式還不太清楚，等明天我再多練練應該就明白了。”
周問天點點頭, 接著擺擺手：“沒事沒事，也不著急，你雖然在修行這一事上天賦極佳，稍微努力下就很輕松地能突破，但有些事其實慢一點可能會比較好。”
蘇凝玉低著腦袋虛心聽著。
周問天的表情慈愛，瞧著他就好像在遠遠地看另一個人：“否則當你一下子沖得太遠，回過頭發現，很多事都還沒做完就沒法做時，就連後悔都可能來不及。”
這話實在是說得太寥落了些，還摻雜著某些蘇凝玉聽不太懂的思緒。
他擡起頭困惑地想再問問，周問天卻已經走遠了。
蘇凝玉只好壓下心裏的疑惑。
而這一天，嚴淩到底還是沒有出現。
理所當然，畢竟現在的嚴淩正忙著從靈族僅剩下的這個小孩身上套到更多有關靈族的事情。
由於靈族在成熟前都並沒有名字，但交流起來還是需要個代稱，於是嚴淩就替他想了個，就叫做“小靈”。
小靈有記憶的時候靈境便已經完全覆滅了，或者說，他正是因為那一場突然爆發的災難才不得不立刻長大。
盡管他很努力地想要偽裝成熟，但在嚴淩眼裏，就真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
不過他能從小靈身上得到的東西也沒多少，因而對小靈也不會有什麽太多的想法。
靈鏡在容寧手上時就已經碎裂了，小靈只是靠著那塊殘留下來的碎片來勉強驅動著周圍的枯木。
換而言之，靈族本該磅礴的魂力也全都消失了，畢竟用來儲存力量的靈鏡都沒了。
但小靈終歸還是得到了一點力量，也獲得了一些靈族的傳承。
“那些泥巴怪曾經都是我的家人，但他們變了樣子也聽不懂我在說什麽，而且都很想要抓到我。”
小靈蜷縮在那片雲上面，嚴淩好心幫他簡單改了下衣服，讓他不至於托著長袖長褲的動來動去。
嚴淩微微點了下頭，隨後他重新打量起這個暫且能稱得上安全的地方。
這些天他在小靈的幫助下基本繞著靈境走了一圈，盡管說那些泥巴怪一開始對嚴淩不聞不問，可漸漸地，他們好像慢慢察覺到了嚴淩這麽個外來者。
因為小靈的緣故，嚴淩並沒有跟那些怪物真的碰撞過，不過可以肯定，他們確實不能再算作活物，卻也沒有完全死去，就像是被什麽無形的絲線操控著。
孫鵬，嚴淩到現在還是沒能找到他。
“或許我們該去北邊的樹林裏看看，所有的怪物都是從那裏面來的，你擁有的這一塊鏡子碎片也是在那附近撿到的。”嚴淩勸說道。
小靈猶豫不決地咬著手指，他對那裏有著本能的害怕，有一個聲音就隱隱約約地在他耳邊上響著，阻止他靠近。
可嚴淩說得並沒有錯，弱小的他無比渴望得到更多的靈鏡碎片，他必須變得強大才能活下來。
“小靈，我們已經耽擱很久了，實際上昨天我就察覺到有另外一股氣息在不遠處落了下來。”
小靈睜大了眼睛：“是你的朋友嗎，也是過來幫我的嗎？”
“不是。”嚴淩幹脆利落地說道，“那恐怕是我們的敵人。”
柳瀟瀟再怎麽迷路兜圈，仰仗著她本身的實力，也差不多能破開嚴淩設在外面的一些幻陣，能走進來的。
於孫鵬這件事上，柳瀟瀟並非嚴淩的敵人，相反他還需要她能跟孫鵬對上，看看他倆之間能爭出什麽東西。
而被嚴淩寄予厚望的柳瀟瀟則是落到靈境上時就打了個噴嚏，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她因孫鵬的事在外面逗留得太久，但按照“命運”的計劃來看，她現在最重要的就該是陪伴在天命之子的身邊。
盡管他們分外愚蠢，可到底還是個活物，需要被關懷照料才會相信他們。
柳瀟瀟想要天命之子好好發揮出本該有的作用，那她自然也是需要付出點努力的。
靈境的土地分外泥濘，她不願落在地上，免得不小心臟汙了鞋子。
從魂燈裏取出來的那一點魂力就快要消散了，但柳瀟瀟動用了禁咒，所以還能再用上一段時間。
所謂的禁咒便是道修們修改了魔修用的術法，讓它們變得溫和了一些，也能被他們所使用。
其實柳瀟瀟本就不喜歡孫鵬，她不覺得有必要留著這個血脈的人繼續活著，結果也恰如她所設想的那般，孫鵬突然失蹤，他的弟弟更是帶著那群妖族捅了婁子。
雖然這些事放在柳瀟瀟眼裏都算不得什麽大事，可這些瑣碎的東西連在一起，就會影響她去做真正的大事。
有醜陋的怪物正在地上緩慢爬行，柳瀟瀟辨不出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她只是跟著魂燈裏扯出來的那根細弱的死線，朝著北方繼續飛。
她清晰地看到了地上的法陣，一個不堪大用的結界，出差錯的地方還是那般的顯而易見。
“孫鵬，我早就跟你說過，這種華而不實的伎倆根本是沒用的。”柳瀟瀟並沒有取下她的弓箭，她只是伸出手來簡單捏了個法訣，便有狂風驟起。
用來構建起一整個法陣的陣眼直接被這風撕碎。
於是柳瀟瀟便能看見，那個正在被一點點拼湊起來的巨大怪物。
令人作嘔的泥巴因為沒辦法完全黏附在高大的軀幹上，所以哪怕是晃動一下便會不少汙泥滾落下來。
但這東西竟然已經做出了“眼睛”和“嘴巴”，甚至它現在就努力地想要張開來，沖著柳瀟瀟發出威懾的怒吼。
柳瀟瀟嫣然一笑：“呵，你藏在我這麽個鬼地方原來就是為了搞出這麽個醜東西，孫師兄，你真不愧是我的師兄呢。”
柳瀟瀟還是懶得動用她的弓箭，手中的法訣倒是不斷，靈力從四面八方開始湧來，強風化為利刃，就那麽直接沖了出去，要砍斷怪物的四肢！
“鐺鐺鐺！”
卻沒想到，柳瀟瀟發出的每一道風刃竟然都被擋了下來，而阻攔她的竟然是一根根箭矢。
這簡直是明晃晃的挑釁，柳瀟瀟頓時火氣上湧。
她雙手合攏，一個碩大的旋風就要顯現，然而在它還沒有完全成形前，又是一支箭破空而來，直接擊碎了它！
柳瀟瀟哪怕自廢修為從頭再來時也從未被這麽赤裸地貶低過，滔天的怒火簡直快要吞沒她全部的理智。
偏偏這時候，從四面八方還響起了男人嘲弄的聲音。
“看來柳師妹也不過如此，曾經當醫修時還能仗著只要最後能治好就行來掩飾，現在轉而動用起弓箭想靠著武力來和他人比拼時就什麽都不剩下了。”他相當刻意地連著笑了好幾聲，“甚至都比不過一個沒怎麽用過弓箭的人。”
可惜柳瀟瀟被他這麽一說，原本慌亂的思緒反倒重新找到了可以立足的點。
風包圍住柳瀟瀟的身體，同時將那些飄到她身邊的“靈氣”也一並都驅散了。
“你也就只會這些小伎倆了，雖然被人隨意滅了國，但追月國的確還有些東西能傳下來。”
柳瀟瀟如一片落葉般飄落，卻又宛如重石般直接在地上狠狠砸出了一個洞來。
“但你要記住，現在你並非什麽皇族的後裔，僅僅是需要被消滅的老鼠！”
地道直接被柳瀟瀟砸穿，原本藏匿在裏面的人被逼轉移，而孫鵬一動用起術法，柳瀟瀟手中的魂燈就發出了奪目的光芒。
柳瀟瀟淡淡道：“曾經你們能活下來只不過是因為我師尊心善，而如今你們已做了無法挽回的事，只能被肅殺了。”
嚴淩帶著小靈就藏在不遠的地方。
在隱匿氣息這方面，魔修有著相當高的才能。
只不過魔氣對他們來說宛如跗骨之蛆，只需要一丁點就很容易暴露出他們和其他種族的不同。
小靈在看到那個拼湊出來的怪物時激動得差點要跑出去，還好嚴淩用半只手就成功阻止了他。
追月國的皇族血脈，問心宗作為人界第一大宗，最是光風霽月，結果卻和數百年前的滅國一案有所關聯。
被柳瀟瀟趕出來的孫鵬只能說很勉強地保持住了人的模樣，他下半身也已經腐爛潰敗，但上半身倒還算完好。
此時此刻，他正一臉怨毒地盯著柳瀟瀟，手中則握著一把劍。
只是那劍倒不是金光閃閃，反而有不少被侵蝕的孔洞。
柳瀟瀟做作地嘆了口氣：“師尊所言不假，你確實不適合當一個劍修，你就適合跟那些下賤的妖族混在一起，畢竟你擁有驅使他們的才能。”
柳瀟瀟輕快地取出了她的弓箭，風匯聚而來變成了無形的箭矢。
“哦，我忘了，你的弟弟蠢到竟帶著妖族在宗門附近殺人取食，我已經順手幫你料理了。”柳瀟瀟瞄準了孫鵬的頭顱，“不過你現在好像找到了替代品，雖然挺惡心的，但好歹也為你所用。”
一箭射出。
“不要！”又尖又細的聲音突然響起。
嚴淩乍以為是小靈控制不住在說話，隨後才意識到，竟然還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那位曾被魔氣汙染又被容寧凈化的林青，或許正因為有這樣的過往，因而當那滔天的魔氣和汙水湧來時她並沒有像其他同族那般轉瞬就變成怪異的汙泥。
她活了下來，保留著自己的神智，但或許還不如就那樣幹脆死去，也好過這般活著。
比起孫鵬，林青只有胸部以上還勉強維系著姿態，她也只能如同那些怪物一般緩慢地移動，手上的弓箭發著微光。
嚴淩瞇起眼，他認出了那是什麽東西，容寧的靈燈裏那一團屬於神的力量。
竟是沒有被任何人吸收，反倒是被鑲嵌在了這把弓箭上，怪不得林青突然就擁有了能跟柳瀟瀟對抗的能力。
“神力，哼，茍且偷生也就算了，居然還竊取屬於神的寶物。”柳瀟瀟同樣眼前一亮，“不過這樣也好，都拿出來後能一並全解決了。”
孫鵬早在林青出來後就站到了她身邊，他們倆靠在一起，雖然彼此之間都沒有言語，但相互依靠的模樣倒真是有點亡命鴛鴦的可憐感。
小靈的眼中溢滿了淚水，在林青出現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自己竟還擁有一個同族，他並非完全孤獨。
可嚴淩阻止了他，他心裏其實也明白，孱弱的自己沒有嚴淩的幫忙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他只能這樣看著。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嚴淩只想看完這一場戲，在最後關頭站出來幫一幫他到時需要幫的人。
“咚咚。”
林青弓箭上的那一團神力猛地抽動了幾下。
緊接著竟就想要從弓箭上逃竄下來，林青反射性地想要制止，卻還是有些微光逃了出去，直奔著藏在暗處的嚴淩飛去。
那潔白的光繚繞在他的指尖，並在頃刻間爆開。
而遠在千萬裏之外的蘇凝玉，竟在同一時間撞上了一模一樣的事。
蘇凝玉也是怎麽都沒有想到，事情居然突然間會變成這樣。
嚴淩不過來看他，他也不能自暴自棄，畢竟嚴淩肯定不可能拋棄他一走了之，對方只可能是被什麽事絆住了，所以才久久不歸。
無論如何，修行都是最重要的。
在這些天的磨煉下，蘇凝玉已經到了金丹境中期，按照周問天的說法，他體內的靈力流轉自然，在劍法劍招上做得也相當不錯。
“所以今天就稍微放松一下吧，不悶在訓練場了，我帶你在問心宗裏逛一逛吧。”
蘇凝玉本是想拒絕的，可想一想問心宗這麽個重要地方，多了解下情況或許對以後有好處，就還是同意了。
卻沒想到周問天直接就帶著他來到了問心宗的主殿，並且開口就介紹起了蘇凝玉覺得很重要的事情，讓他後背冷汗直冒，擔心自己是不是什麽地方沒做好直接就暴露了。
“掌門師兄閉關了也快有一千年了，好在宗門裏長老多，輪流看著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就是那山洞的石門上都有好幾條裂縫了，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成出來。”
“問心宗這麽大，要是每一處都用法陣庇佑著，哪怕這附近有再多的靈脈都不夠用的，所以實際上我們這也只有最主要的那幾個峰頭有法陣，並且也並非天天都會啟用，得出事後才能由長老來開啟。”
“這天地間的靈氣也是越來越稀少了，據說人界是最開始就從仙界那兒分開來的世界，神明是一劍分成了兩半，再然後仙界又再分了一半形成了鬼界，可三界當中靈力本應該周而覆始地循環，現在屬於人界的靈力卻越來越少了。”
周問天是長長嘆了一口氣，蘇凝玉則是不動聲色地擡起手摸了一下額頭，將已經冒出來的汗珠子趕快擦掉了。
也幸好今天這附近是一個人也沒有，不然要是有其他弟子也聽見了周問天這麽一番話，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蘇凝玉覺得折磨，周問天卻輕松隨意得很，甚至當話都說出來後他更加開心了，仿佛那顆壓在他身上數百年的石頭終於松動了，可以落到地上了。
“這兒是問心宗的大殿，也沒有別的名字，就叫做大殿，倘若宗門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那便會召集長老和一些弟子來這裏溝通商量。”
周問天推開了大門，蘇凝玉一眼就能看到整個宮殿的全貌，那種壓抑的深邃感撲面而來。
說起話來都會有一道道的回音，讓人不寒而栗。
厚重的大殿門在他們身後自然而然地關上了，周問天微側過頭，笑道：“走吧，我們到上面看看。”
這裏貯藏著問心宗一些可以對外展露出的寶物，周問天挑了幾個向蘇凝玉介紹，包括使用辦法還有應對的手段，分外詳盡。
蘇凝玉實在摸不準周問天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而在嚴淩那裏，他其實已經被養成了有話就要問出口的好習慣。
他糾結了一下，好好觀察了一番周問天的表情，終於還是說出了口。
“師尊，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我其實才剛拜入宗門沒多久，最要緊的也該是修行吧。”
周問天歪了一下頭：“是這樣，但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可能就沒機會再跟你講了，而且對你來說，不應該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放心吧，我講的都是真的。”
這話裏的暗示似乎更加濃郁了幾分。
但周問天已經邁步往樓上走了，蘇凝玉也只好先跟上去。
當那耀眼的光芒顯露時，蘇凝玉這才恍然聯想起先前嚴淩曾跟他講過的事，滿溢著仙力的箭矢，還有他們真正想要得到的沙漏。
周問天拍了下蘇凝玉的肩膀，溫和道：“往前走，不用怕，這沒什麽危險的。”
蘇凝玉結結巴巴：“呃，好。”
他咽了下口水，跟在周問天後面。
“這是大概半年前突然出現的，你師姐柳瀟瀟本來是醫修，卻得到了仙人的傳音，自願廢棄修為改換功法，當時這五支蘊含著仙力的箭矢便被雲托著送了下來。”
蘇凝玉看著少掉的那一支箭，手握緊成拳微微顫抖。
就是這東西擁有著能傷害嚴淩的力量，如果他能想辦法毀掉這些箭，是不是嚴淩就不會再被任何人桎梏？
蘇凝玉這樣想著，可他也清楚，周問天就站在他旁邊，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做到，更何況這樣珍貴的東西也必然設下了無數法陣來保護。
“好了，走吧，裏面還有更珍貴的東西，是蘊藏著神力的沙漏，因為力量過於強大，所以只能單獨放在最裏面，並且周圍也無法用靈力多做任何的布置。”
周問天再次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堆，接著他當著蘇凝玉的面去拿了能開門的鑰匙。
再蠢笨的人也能意識到周問天這都是故意的，蘇凝玉不敢完全相信周問天說的話，但他也能感覺到藏匿在周問天這些話語中的悲哀。
周問天真正想說話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蘇凝玉只不過是和那個人有著相似的身份，所以他才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這些。
天命之子和他所承載的命運，到底重覆了多少個輪回。
蘇凝玉輕手輕腳地走進了小房間，沙漏懸浮在空中，盈盈的白光一點都不刺眼，反倒讓他莫名就感覺到溫暖。
冷冽的氣息輕悠悠地吹過來，蘇凝玉感覺就好像是有人伸手拂過他的面頰，又繾綣地環抱住了他。
這沙漏讓他想到了嚴淩，反正這也就該是嚴淩的東西。
真不知道它的主人現在到底去了哪裏，想做的事到底順不順利，又還要再過多久才會回來跟他見面。
蘇凝玉正這樣亂想著，沙漏突然之間抖動了一下，緊接著深藏在內部的神力竟然開始噴湧而出！
沒有半點反應的時間，蘇凝玉剛一擡起頭，那光芒就直接湧入了他的身體裏。
周圍的一切都在頃刻間化為泡影，他的靈魂已然離開了軀殼。
“哦，所以這就是你的決定。”
男人的聲音低沈喑啞，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能輕易撩撥蘇凝玉的心弦。
他轉過頭，看見了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有坐在最高位上一身玄衣的嚴淩。
對方左手支著額頭，右手則把玩這一枚圓珠，頭發隨意地披散著，看起來漫不經心。
“是的，這就是我的選擇。”另一道聲音從遠處響起。
蘇凝玉僵在了原地，不敢回頭。
然而這無傷大雅，因為說話的那人已經緩步從他旁邊走了過去，穿著素樸的袍子，拿著一把銀白色的劍，表情堅毅沒有半點動搖。
長相分毫不差，和蘇凝玉一模一樣。
或者說，蘇凝玉所看到的就是他自己，只不過那沙漏逆轉了時間，讓他提前窺探到了本不可能看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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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修行又結束了。
按理來說接下來他應該走出訓練場, 去旁邊的滿是靈力的溫泉裏泡一泡，但蘇凝玉卻並沒有動。
他松開了劍，卻還是呆楞在原地, 腦海裏更是有種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的空茫感。
等到旁邊看守的小童湊上來詢問，他才打起精神離開。
自從那一天過後, 他已經有整整九天都沒見到嚴淩了, 沒說是十天是因為今天還有好幾個時辰，說不準嚴淩就來了呢。
這些天蘇凝玉甚至有一兩次懷疑過嚴淩其實從頭到尾都並沒有出現過，只是他太想要他出現了, 所以才會有第一次的夢境。
可蘇凝玉又覺得, 現在的他還夢不出那麽完整的嚴淩，所以那不應該是夢。
或許是因為逍遙真人一直都在這督促他修行，或許是因為柳瀟瀟正在外面瘋狂搞事情, 或許是因為蘇凝玉暫時還想不出的重要理由。
反正他就是很久都沒見到過嚴淩了。
“怎麽了，唉聲嘆氣的, 今日的修行難不成出了什麽岔子嗎？”
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擡頭便能看到逍遙真人周問天穿著一身素樸的衣袍, 頭發上還滴著水，就那麽大咧咧地從溫泉那邊走出來。
老實說周問天對蘇凝玉的教導很用心, 比起嚴淩的天才灌輸式, 周問天更喜歡按部就班地一步步來。
對於蘇凝玉來說, 周問天確實是更好的老師，但對方更是柳瀟瀟的師尊，也間接導致他見不到嚴淩。
所以他只能很努力地擺出一個笑容，含糊解釋道：“還好, 就是有些招式還不太清楚，等明天我再多練練應該就明白了。”
周問天點點頭, 接著擺擺手：“沒事沒事，也不著急，你雖然在修行這一事上天賦極佳，稍微努力下就很輕松地能突破，但有些事其實慢一點可能會比較好。”
蘇凝玉低著腦袋虛心聽著。
周問天的表情慈愛，瞧著他就好像在遠遠地看另一個人：“否則當你一下子沖得太遠，回過頭發現，很多事都還沒做完就沒法做時，就連後悔都可能來不及。”
這話實在是說得太寥落了些，還摻雜著某些蘇凝玉聽不太懂的思緒。
他擡起頭困惑地想再問問，周問天卻已經走遠了。
蘇凝玉只好壓下心裏的疑惑。
而這一天，嚴淩到底還是沒有出現。
理所當然，畢竟現在的嚴淩正忙著從靈族僅剩下的這個小孩身上套到更多有關靈族的事情。
由於靈族在成熟前都並沒有名字，但交流起來還是需要個代稱，於是嚴淩就替他想了個，就叫做“小靈”。
小靈有記憶的時候靈境便已經完全覆滅了，或者說，他正是因為那一場突然爆發的災難才不得不立刻長大。
盡管他很努力地想要偽裝成熟，但在嚴淩眼裏，就真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
不過他能從小靈身上得到的東西也沒多少，因而對小靈也不會有什麽太多的想法。
靈鏡在容寧手上時就已經碎裂了，小靈只是靠著那塊殘留下來的碎片來勉強驅動著周圍的枯木。
換而言之，靈族本該磅礴的魂力也全都消失了，畢竟用來儲存力量的靈鏡都沒了。
但小靈終歸還是得到了一點力量，也獲得了一些靈族的傳承。
“那些泥巴怪曾經都是我的家人，但他們變了樣子也聽不懂我在說什麽，而且都很想要抓到我。”
小靈蜷縮在那片雲上面，嚴淩好心幫他簡單改了下衣服，讓他不至於托著長袖長褲的動來動去。
嚴淩微微點了下頭，隨後他重新打量起這個暫且能稱得上安全的地方。
這些天他在小靈的幫助下基本繞著靈境走了一圈，盡管說那些泥巴怪一開始對嚴淩不聞不問，可漸漸地，他們好像慢慢察覺到了嚴淩這麽個外來者。
因為小靈的緣故，嚴淩並沒有跟那些怪物真的碰撞過，不過可以肯定，他們確實不能再算作活物，卻也沒有完全死去，就像是被什麽無形的絲線操控著。
孫鵬，嚴淩到現在還是沒能找到他。
“或許我們該去北邊的樹林裏看看，所有的怪物都是從那裏面來的，你擁有的這一塊鏡子碎片也是在那附近撿到的。”嚴淩勸說道。
小靈猶豫不決地咬著手指，他對那裏有著本能的害怕，有一個聲音就隱隱約約地在他耳邊上響著，阻止他靠近。
可嚴淩說得並沒有錯，弱小的他無比渴望得到更多的靈鏡碎片，他必須變得強大才能活下來。
“小靈，我們已經耽擱很久了，實際上昨天我就察覺到有另外一股氣息在不遠處落了下來。”
小靈睜大了眼睛：“是你的朋友嗎，也是過來幫我的嗎？”
“不是。”嚴淩幹脆利落地說道，“那恐怕是我們的敵人。”
柳瀟瀟再怎麽迷路兜圈，仰仗著她本身的實力，也差不多能破開嚴淩設在外面的一些幻陣，能走進來的。
於孫鵬這件事上，柳瀟瀟並非嚴淩的敵人，相反他還需要她能跟孫鵬對上，看看他倆之間能爭出什麽東西。
而被嚴淩寄予厚望的柳瀟瀟則是落到靈境上時就打了個噴嚏，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她因孫鵬的事在外面逗留得太久，但按照“命運”的計劃來看，她現在最重要的就該是陪伴在天命之子的身邊。
盡管他們分外愚蠢，可到底還是個活物，需要被關懷照料才會相信他們。
柳瀟瀟想要天命之子好好發揮出本該有的作用，那她自然也是需要付出點努力的。
靈境的土地分外泥濘，她不願落在地上，免得不小心臟汙了鞋子。
從魂燈裏取出來的那一點魂力就快要消散了，但柳瀟瀟動用了禁咒，所以還能再用上一段時間。
所謂的禁咒便是道修們修改了魔修用的術法，讓它們變得溫和了一些，也能被他們所使用。
其實柳瀟瀟本就不喜歡孫鵬，她不覺得有必要留著這個血脈的人繼續活著，結果也恰如她所設想的那般，孫鵬突然失蹤，他的弟弟更是帶著那群妖族捅了婁子。
雖然這些事放在柳瀟瀟眼裏都算不得什麽大事，可這些瑣碎的東西連在一起，就會影響她去做真正的大事。
有醜陋的怪物正在地上緩慢爬行，柳瀟瀟辨不出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她只是跟著魂燈裏扯出來的那根細弱的死線，朝著北方繼續飛。
她清晰地看到了地上的法陣，一個不堪大用的結界，出差錯的地方還是那般的顯而易見。
“孫鵬，我早就跟你說過，這種華而不實的伎倆根本是沒用的。”柳瀟瀟並沒有取下她的弓箭，她只是伸出手來簡單捏了個法訣，便有狂風驟起。
用來構建起一整個法陣的陣眼直接被這風撕碎。
於是柳瀟瀟便能看見，那個正在被一點點拼湊起來的巨大怪物。
令人作嘔的泥巴因為沒辦法完全黏附在高大的軀幹上，所以哪怕是晃動一下便會不少汙泥滾落下來。
但這東西竟然已經做出了“眼睛”和“嘴巴”，甚至它現在就努力地想要張開來，沖著柳瀟瀟發出威懾的怒吼。
柳瀟瀟嫣然一笑：“呵，你藏在我這麽個鬼地方原來就是為了搞出這麽個醜東西，孫師兄，你真不愧是我的師兄呢。”
柳瀟瀟還是懶得動用她的弓箭，手中的法訣倒是不斷，靈力從四面八方開始湧來，強風化為利刃，就那麽直接沖了出去，要砍斷怪物的四肢！
“鐺鐺鐺！”
卻沒想到，柳瀟瀟發出的每一道風刃竟然都被擋了下來，而阻攔她的竟然是一根根箭矢。
這簡直是明晃晃的挑釁，柳瀟瀟頓時火氣上湧。
她雙手合攏，一個碩大的旋風就要顯現，然而在它還沒有完全成形前，又是一支箭破空而來，直接擊碎了它！
柳瀟瀟哪怕自廢修為從頭再來時也從未被這麽赤裸地貶低過，滔天的怒火簡直快要吞沒她全部的理智。
偏偏這時候，從四面八方還響起了男人嘲弄的聲音。
“看來柳師妹也不過如此，曾經當醫修時還能仗著只要最後能治好就行來掩飾，現在轉而動用起弓箭想靠著武力來和他人比拼時就什麽都不剩下了。”他相當刻意地連著笑了好幾聲，“甚至都比不過一個沒怎麽用過弓箭的人。”
可惜柳瀟瀟被他這麽一說，原本慌亂的思緒反倒重新找到了可以立足的點。
風包圍住柳瀟瀟的身體，同時將那些飄到她身邊的“靈氣”也一並都驅散了。
“你也就只會這些小伎倆了，雖然被人隨意滅了國，但追月國的確還有些東西能傳下來。”
柳瀟瀟如一片落葉般飄落，卻又宛如重石般直接在地上狠狠砸出了一個洞來。
“但你要記住，現在你並非什麽皇族的後裔，僅僅是需要被消滅的老鼠！”
地道直接被柳瀟瀟砸穿，原本藏匿在裏面的人被逼轉移，而孫鵬一動用起術法，柳瀟瀟手中的魂燈就發出了奪目的光芒。
柳瀟瀟淡淡道：“曾經你們能活下來只不過是因為我師尊心善，而如今你們已做了無法挽回的事，只能被肅殺了。”
嚴淩帶著小靈就藏在不遠的地方。
在隱匿氣息這方面，魔修有著相當高的才能。
只不過魔氣對他們來說宛如跗骨之蛆，只需要一丁點就很容易暴露出他們和其他種族的不同。
小靈在看到那個拼湊出來的怪物時激動得差點要跑出去，還好嚴淩用半只手就成功阻止了他。
追月國的皇族血脈，問心宗作為人界第一大宗，最是光風霽月，結果卻和數百年前的滅國一案有所關聯。
被柳瀟瀟趕出來的孫鵬只能說很勉強地保持住了人的模樣，他下半身也已經腐爛潰敗，但上半身倒還算完好。
此時此刻，他正一臉怨毒地盯著柳瀟瀟，手中則握著一把劍。
只是那劍倒不是金光閃閃，反而有不少被侵蝕的孔洞。
柳瀟瀟做作地嘆了口氣：“師尊所言不假，你確實不適合當一個劍修，你就適合跟那些下賤的妖族混在一起，畢竟你擁有驅使他們的才能。”
柳瀟瀟輕快地取出了她的弓箭，風匯聚而來變成了無形的箭矢。
“哦，我忘了，你的弟弟蠢到竟帶著妖族在宗門附近殺人取食，我已經順手幫你料理了。”柳瀟瀟瞄準了孫鵬的頭顱，“不過你現在好像找到了替代品，雖然挺惡心的，但好歹也為你所用。”
一箭射出。
“不要！”又尖又細的聲音突然響起。
嚴淩乍以為是小靈控制不住在說話，隨後才意識到，竟然還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那位曾被魔氣汙染又被容寧凈化的林青，或許正因為有這樣的過往，因而當那滔天的魔氣和汙水湧來時她並沒有像其他同族那般轉瞬就變成怪異的汙泥。
她活了下來，保留著自己的神智，但或許還不如就那樣幹脆死去，也好過這般活著。
比起孫鵬，林青只有胸部以上還勉強維系著姿態，她也只能如同那些怪物一般緩慢地移動，手上的弓箭發著微光。
嚴淩瞇起眼，他認出了那是什麽東西，容寧的靈燈裏那一團屬於神的力量。
竟是沒有被任何人吸收，反倒是被鑲嵌在了這把弓箭上，怪不得林青突然就擁有了能跟柳瀟瀟對抗的能力。
“神力，哼，茍且偷生也就算了，居然還竊取屬於神的寶物。”柳瀟瀟同樣眼前一亮，“不過這樣也好，都拿出來後能一並全解決了。”
孫鵬早在林青出來後就站到了她身邊，他們倆靠在一起，雖然彼此之間都沒有言語，但相互依靠的模樣倒真是有點亡命鴛鴦的可憐感。
小靈的眼中溢滿了淚水，在林青出現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自己竟還擁有一個同族，他並非完全孤獨。
可嚴淩阻止了他，他心裏其實也明白，孱弱的自己沒有嚴淩的幫忙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他只能這樣看著。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嚴淩只想看完這一場戲，在最後關頭站出來幫一幫他到時需要幫的人。
“咚咚。”
林青弓箭上的那一團神力猛地抽動了幾下。
緊接著竟就想要從弓箭上逃竄下來，林青反射性地想要制止，卻還是有些微光逃了出去，直奔著藏在暗處的嚴淩飛去。
那潔白的光繚繞在他的指尖，並在頃刻間爆開。
而遠在千萬裏之外的蘇凝玉，竟在同一時間撞上了一模一樣的事。
蘇凝玉也是怎麽都沒有想到，事情居然突然間會變成這樣。
嚴淩不過來看他，他也不能自暴自棄，畢竟嚴淩肯定不可能拋棄他一走了之，對方只可能是被什麽事絆住了，所以才久久不歸。
無論如何，修行都是最重要的。
在這些天的磨煉下，蘇凝玉已經到了金丹境中期，按照周問天的說法，他體內的靈力流轉自然，在劍法劍招上做得也相當不錯。
“所以今天就稍微放松一下吧，不悶在訓練場了，我帶你在問心宗裏逛一逛吧。”
蘇凝玉本是想拒絕的，可想一想問心宗這麽個重要地方，多了解下情況或許對以後有好處，就還是同意了。
卻沒想到周問天直接就帶著他來到了問心宗的主殿，並且開口就介紹起了蘇凝玉覺得很重要的事情，讓他後背冷汗直冒，擔心自己是不是什麽地方沒做好直接就暴露了。
“掌門師兄閉關了也快有一千年了，好在宗門裏長老多，輪流看著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就是那山洞的石門上都有好幾條裂縫了，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成出來。”
“問心宗這麽大，要是每一處都用法陣庇佑著，哪怕這附近有再多的靈脈都不夠用的，所以實際上我們這也只有最主要的那幾個峰頭有法陣，並且也並非天天都會啟用，得出事後才能由長老來開啟。”
“這天地間的靈氣也是越來越稀少了，據說人界是最開始就從仙界那兒分開來的世界，神明是一劍分成了兩半，再然後仙界又再分了一半形成了鬼界，可三界當中靈力本應該周而覆始地循環，現在屬於人界的靈力卻越來越少了。”
周問天是長長嘆了一口氣，蘇凝玉則是不動聲色地擡起手摸了一下額頭，將已經冒出來的汗珠子趕快擦掉了。
也幸好今天這附近是一個人也沒有，不然要是有其他弟子也聽見了周問天這麽一番話，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蘇凝玉覺得折磨，周問天卻輕松隨意得很，甚至當話都說出來後他更加開心了，仿佛那顆壓在他身上數百年的石頭終於松動了，可以落到地上了。
“這兒是問心宗的大殿，也沒有別的名字，就叫做大殿，倘若宗門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那便會召集長老和一些弟子來這裏溝通商量。”
周問天推開了大門，蘇凝玉一眼就能看到整個宮殿的全貌，那種壓抑的深邃感撲面而來。
說起話來都會有一道道的回音，讓人不寒而栗。
厚重的大殿門在他們身後自然而然地關上了，周問天微側過頭，笑道：“走吧，我們到上面看看。”
這裏貯藏著問心宗一些可以對外展露出的寶物，周問天挑了幾個向蘇凝玉介紹，包括使用辦法還有應對的手段，分外詳盡。
蘇凝玉實在摸不準周問天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而在嚴淩那裏，他其實已經被養成了有話就要問出口的好習慣。
他糾結了一下，好好觀察了一番周問天的表情，終於還是說出了口。
“師尊，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我其實才剛拜入宗門沒多久，最要緊的也該是修行吧。”
周問天歪了一下頭：“是這樣，但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可能就沒機會再跟你講了，而且對你來說，不應該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放心吧，我講的都是真的。”
這話裏的暗示似乎更加濃郁了幾分。
但周問天已經邁步往樓上走了，蘇凝玉也只好先跟上去。
當那耀眼的光芒顯露時，蘇凝玉這才恍然聯想起先前嚴淩曾跟他講過的事，滿溢著仙力的箭矢，還有他們真正想要得到的沙漏。
周問天拍了下蘇凝玉的肩膀，溫和道：“往前走，不用怕，這沒什麽危險的。”
蘇凝玉結結巴巴：“呃，好。”
他咽了下口水，跟在周問天後面。
“這是大概半年前突然出現的，你師姐柳瀟瀟本來是醫修，卻得到了仙人的傳音，自願廢棄修為改換功法，當時這五支蘊含著仙力的箭矢便被雲托著送了下來。”
蘇凝玉看著少掉的那一支箭，手握緊成拳微微顫抖。
就是這東西擁有著能傷害嚴淩的力量，如果他能想辦法毀掉這些箭，是不是嚴淩就不會再被任何人桎梏？
蘇凝玉這樣想著，可他也清楚，周問天就站在他旁邊，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做到，更何況這樣珍貴的東西也必然設下了無數法陣來保護。
“好了，走吧，裏面還有更珍貴的東西，是蘊藏著神力的沙漏，因為力量過於強大，所以只能單獨放在最裏面，並且周圍也無法用靈力多做任何的布置。”
周問天再次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堆，接著他當著蘇凝玉的面去拿了能開門的鑰匙。
再蠢笨的人也能意識到周問天這都是故意的，蘇凝玉不敢完全相信周問天說的話，但他也能感覺到藏匿在周問天這些話語中的悲哀。
周問天真正想說話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蘇凝玉只不過是和那個人有著相似的身份，所以他才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這些。
天命之子和他所承載的命運，到底重覆了多少個輪回。
蘇凝玉輕手輕腳地走進了小房間，沙漏懸浮在空中，盈盈的白光一點都不刺眼，反倒讓他莫名就感覺到溫暖。
冷冽的氣息輕悠悠地吹過來，蘇凝玉感覺就好像是有人伸手拂過他的面頰，又繾綣地環抱住了他。
這沙漏讓他想到了嚴淩，反正這也就該是嚴淩的東西。
真不知道它的主人現在到底去了哪裏，想做的事到底順不順利，又還要再過多久才會回來跟他見面。
蘇凝玉正這樣亂想著，沙漏突然之間抖動了一下，緊接著深藏在內部的神力竟然開始噴湧而出！
沒有半點反應的時間，蘇凝玉剛一擡起頭，那光芒就直接湧入了他的身體裏。
周圍的一切都在頃刻間化為泡影，他的靈魂已然離開了軀殼。
“哦，所以這就是你的決定。”
男人的聲音低沈喑啞，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能輕易撩撥蘇凝玉的心弦。
他轉過頭，看見了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有坐在最高位上一身玄衣的嚴淩。
對方左手支著額頭，右手則把玩這一枚圓珠，頭發隨意地披散著，看起來漫不經心。
“是的，這就是我的選擇。”另一道聲音從遠處響起。
蘇凝玉僵在了原地，不敢回頭。
然而這無傷大雅，因為說話的那人已經緩步從他旁邊走了過去，穿著素樸的袍子，拿著一把銀白色的劍，表情堅毅沒有半點動搖。
長相分毫不差，和蘇凝玉一模一樣。
或者說，蘇凝玉所看到的就是他自己，只不過那沙漏逆轉了時間，讓他提前窺探到了本不可能看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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